安娜 & Izil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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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翻/好兆头】恶魔学与心理创伤复原三阶段模型:整合型方法 4

分级:T(Teen or up audience)

警告:酒精依赖暗示,虐童暗示,PTSD心理描述,心理治疗过程描述,自杀想法提及。对以上内容不适的读者请谨慎阅读。


全章11k,阅读时间约10分钟以上。


第四章 理论方向


章节小结:Aubrey Thyme努力着试图理解她的客户,Crowley,告诉她的真相。

 

她见过的最善良的人正在她门外的等候区坐着。

她很紧张,但这没什么用。她进入等候区迎接Crowley,紧张地意识到无论发生什么,这次重要的见面都会极具挑战。她的紧张感促使着她加倍努力地准备:她准备好了打开办公室门进入等待区,看到他焦虑地瘫在座位上,请他进入办公室。她也做好了打开门后,发现等待区空无一人、Crowley放了她鸽子的准备。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甚至没有把这当做一种可能:Crowley瘫在座位上,坐在她有幸见过的最善良的人的身旁。

她没有准备好,让这个她见过的最善良的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她已进入等待区,他就立马看向了她,仿佛她打开门前他就在注视着她、仿佛他直直地看透了她,而她完全无法阻止。这让她想要缩成小小的一团,从他面前逃离,以躲避那目光里向她涌来的善意。

他朝她笑着,而那是她见过的最温暖、最充满爱意的微笑,甚至让她感到胃部不适地收缩着。

“你!”Crowley一定已经站起来了,因为他挡住了她看向这位善良的先生的视线,“别跟他说话。”

“什么?”她哑声道,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把他从那善良而锐利的目光中解救了出来,但她还是感到有些迷迷糊糊。这可不是她在一个可能对客户产生重要意义的见面前应有的状态。

“还有你!”Crowley把头甩向了背后,“够了。”他悄悄地低声说,用的是在外人面前和爱人争吵的语调。

那位善良的先生看上去丝毫没有为此而烦恼:“我只是——”

“嘘。”Crowley悄声道,转向她,仿佛在把她赶回办公室,“来吧,我们走,我们走。”

“好的。”她表示同意。她已经恢复了足够的理智意识到她本可以处理的更好的。但此时此刻,她庆幸她可以远离这个她见过的最善良的人。躲进办公室这个令人舒适的私人空间。

Crowley顿了顿才跟着她进了房间。他又一次转过身,用一根手指指着那位善良的先生,摇了摇,“就……好好的。”

那位善良的先生翻了个白眼,其戏剧性程度虽不及Crowley,但也并非难以望其项背。然后Crowley才走进了办公室,她在他后面关上了门。正当Crowley坐进他的椅子,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给自己片刻的缓冲时间,意识到坚固的房门已经把她和那双善良又锐利的蓝色眼睛分隔开了。

“所以,那就是Aziraphale。”她靠在门口说。

Crowley不耐烦地发出了一些声响。

“我……”她停下来整理思绪。这不是这次见面应有的走向。他们还没有正式开始呢,她就得纠正对话了。然而,与此同时,她十分希望干脆取消今天的预约,好让她全神贯注地建立起对于刚刚她见证的Crowley和他的朋友的互动的分析系统。

Aziraphale和她的想象大相径庭。从第一印象看,他简直就是人们想象中Crowley的伴侣的反义词。但与此同时,虽然说不出缘由,她又觉得他不能更合适了。她希望当她完全恢复判断力后,她可以断定Crowley最珍惜的同伴不可能是别人,而只能是坐在她等候区的那位穿着过于讲究、表情过于丰富、善意过于令人恐惧的先生。

“这不在基本原则里。”她迫使自己离开门,坐回她自己的座位上。

“他来只是为了保险,”Crowley微微驼着背、搓着手,“万一有什么意外。”

“来谈一谈吧。”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了。他对此的经验要多得多。”

“他比你要更习惯于保持诚实,”她尝试着说。她可以看到Crowley全身的神经都在紧绷着,决定用一种平和而镇定的态度来安抚。

“差不多吧。”他做了个深呼吸,明显在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很满意看到他的尝试。这意味着他对自己的了解深入到了知道什么时候需要使用平静下来的技巧。

“所以,”她顿了顿、继续说,“今天可是个大日子,不是吗?”

他皱了皱眉。

“你感受如何呢?”

“我至少打了十次电话取消见面。”

“是吗?”现在轮到她皱眉,表示困惑,忍不住看向她桌上的手机,“我没有收到任何语音邮箱……”

“是,呃……”他也看向了她的手机,又转回了她,有些窘迫,“我改了主意。”

“你感到非常矛盾。”

这个解释大概是不准的,因为他完全没有表示同意。他看向她,隔着墨镜用眼神示意他在注意她讲话。他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你还可以退出。”

她不作声地微笑表示回应。

“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她的语调充满同情和爱心,正如她此刻的感受,“你考虑得非常周全。”

她本可以用其他方式表达这一点。她可以说,你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她也可以说,你这么在乎我,我很感动。或者,你如此关心我真是太好了。在其他情况下,她可以选择这之中的一个回应来挑战他,迫使他面对他的人格中倾向于忽视的方面。但不是今天。如果他们今天按照既定计划进行,是不会有时间处理这个问题的。

“我希望你知道,”她继续道,“这是属于你的空间。你不必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可以——”

他大笑了一声打断了她,摇了摇头,“别光顾着牺牲自己,Aubrey Thyme。我从来不喜欢牺牲者,他们无聊透了。听着,你不会为了这个停止工作的。你也不会牺牲什么,如果我控制的了的话。”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类似担忧的神情,但马上被隐藏住了。他摘下墨镜,好直视她的眼睛,“告诉我你想不想退出。”

“当你准备好了就开始吧。”她坚定地说。

“好,”他点点头,微笑地看着她。那笑容的亲近感让她十分惊讶。然而,笑容转瞬即逝,变成了远更谨慎的表情,“记住我们的基本原则。如果你需要……如果你想的话,离开。别去想你应不应该留下,直接做就是了。我会待在这里等你回来。而且……”没有了墨镜,他便藏不住眼里仿佛被抛弃的孩子一般的恐惧,但他还是说了出口,“只要你让我离开,我会立刻执行的。我保证。”

“没错,”她点头道。她收起微笑,配合着他的话题换上严肃的表情。她无法理解这个话题的重要性,但她可以做的是承认并尊重,“我没有忘记。”

他深吸了口气,仿佛还有什么要说的,但没有说下去。他最后又点了一次头。不出意料,他又戴上了墨镜。

她以为他会转移视线、看向一旁。她还以为他会走到一边去,体会躲藏带给他的安全,以弥补今天揭露真相使他需要经受的暴露感。她以为他会张张嘴,犹豫一下,然后开始讲述。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在座位上把身体更加向前倾斜,靠近着她。他绷紧下颚,仿佛在专注于什么。他抬起一只手,与她的视线平齐,又犹豫了片刻,准备着什么。

他打了个响指。她没空琢磨这些了。


“Holy shit, holy fuck, fuck fuckfuck, Christ on a stick, god damned holy mother of God, holy shit, holy shit,holy fuck--”

“你最好停下来这些日常亵渎。”他皱眉道。

Aubrey Thyme大脑中的一部分能够理解他刚刚说的话。她能意识到,因为她知道她理解了这句话。或者,至少,她大脑的一部分觉得她理解了,尽管另一部分告诉她此刻不应该相信先前那部分的判断。她大脑中还有另一部分可以看到并认出Crowley。他正站在房间的另一边,双臂在胸前交叉。她知道——或至少她接受了,因为她意识到她大脑的某个角落在向她传递这个信息:他看上去很担心

通常来说,骂人被认为是一种随意的交流方式,缺乏专业精神。研究表明,无论客户本人的语言习惯如何,说脏字会使治疗师在客户心中的信任程度降低。因此,对于治疗师的通常建议为不要提及脏字。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没有特殊情况。当客户使用了一个特定的冒犯人的词语,用同样的话回击可以产生宝贵的效果。这可以增强治疗关系的稳固性,帮助客户感到自己被理解。一些其它案例证明,合理使用的脏话可以对客户产生惊人的效果。当一个平时不说“屁话”的人说“那都是屁话”的意义远比说“那很荒唐”、“那不是真的”或“那都没什么意义”要重要得多。所以,对于像Aubrey Thyme这样的专业治疗师是否应该在和客户工作时使用不文明语言这个问题,答案和其他所有成功治疗工作的各个方面一样:看情况。这取决于环境、取决于特定客户当时的需求、也取决于治疗师本人而言是否发自内心感到适应。因此,作为一个专业治疗师,Aubrey Thyme只在极少数的情况下和客户见面时使用脏字,并且当她这么做的时候,她会确保她有充足的治疗方面的理由。

Aubrey Thyme大脑的一部分很高兴它还有进行评估并得到“她说出口的话不适用于治疗环境”的能力。这一部分大脑还意识到了此刻她的客户Crowley看上去有多担心。然而,Aubrey Thyme可不打算过分赞扬这部分大脑。与之相反,她更倾向于注意另一部分大脑发出的令人担忧的信号,即尽管其他部分的大脑仍在运转,它们似乎对语言中枢发往发声器官的信号没有丝毫影响。

“Holy fuck goddamn goddamngoddamn goddamn holy fuck holy fuck holy fuck holy fuck holy fuck--”

“Angel!”Crowley大喊,Aubrey Thyme看着他以一种她从未做过的方式甩开办公室门,“进来!”

她看着。她无法控制的看着这一切。她大脑的一部分努力确认了她事实上还能分辨出自己所在的时间、空间、个体和情况。换句话说,根据这部分大脑提供的证据,她知道现在的时间、她身在何处、自己是何人、并且了解自己的情况。另一部分的大脑告诉她,她此刻不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

“Holy fuck holy fuckholyfuckholyfuckholyfuckholyfuck--”

那个善良的先生现在在她的办公室里了。他在这里。没有她的邀请,在她的办公室,站在她的空间里。她从没做过这种事。他没有权利站在这儿,因为是决定谁能进入这个空间——她的空间的人。他担忧地看着他,而她的一部分大脑试图解释:他很好、他很善良、他会拯救你的,而另一部分的大脑尖叫着,不不不不不不不

“你了什么?”Aziraphale诧异地问道,听上去恼火又失望。

“你知道我做了什么!”Crowley嘶嘶道。

“你就庆幸她还没开始胡言乱语吧!”Aziraphale大叫道。

“说真的?我觉得胡言乱语都比这强。” Crowley继续嘶嘶道。

Aubrey Thyme意识到了他这么说的缘由,因为她还在说话,至少,还在发出噪音。她几乎屏蔽了自己的声音。她大脑的一部分屏蔽掉了她的声音。她的嘴有些难受,她感到喘不过气,但她还是几乎无视了她的声音。

“Holyfuckholyfuckholyfuckholyfuck--”

Aziraphale的注意力完全转向了她,而这让她想要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他注视她的方式和先前不同,但仍让她感到有些不适。他的目光仿佛看穿了一切。他注视着她,仿佛可以看进她的内心,看进那些她从未想让任何人看到的部分。尽管他看到了她的内心,他仍然看上去就像会爱她、接受她,但那只是一丝慰藉罢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Aziraphale依旧十分恼火。她看着他做了个手势,瞪了Crowley一眼,又转回了她,“你没有转化她就给了她圣启(Divine Insight)?”

Aubrey Thyme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理解了每一个单词,或者她大脑的一部分理解了。她知道神圣是什么意思,而她大脑的一部分现在完全懂得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她也知道启示是什么意思,尽管这个概念在此时此刻并不是那么令人心安。她也知道转化是什么意思,但她的大脑没有一个部分愿意思考这个词和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别转化。”Crowley说着,带有她无比熟悉的坚持和固执。这才是Crowley,一部分的她感叹道。“不要转化她。”

“这根本不可能。”Aziraphale说。他的目光仍注视着她,但现在转向了她的头顶,仿佛看着她的发旋就可以收集到什么实用信息似的。他站在她面前,几乎没有距离,努力端详着她。

她意识到Crowley趴在Aziraphale的一个肩膀上。他也在端详着她。他做了些手势,她的大脑分析道,他被惹恼了;她大脑的另一部分想,那个手势的意思是,直接做就是了;又有一部分提问,直接做什么

“不要转化她。”Crowley重复道,仿佛一锤定音。他喜欢在对话中一锤定音,她大脑中的一部分提醒着其他部分。

她听到Aziraphale叹气。她看着他瞪着Crowley。然后她的注意力同时被大脑的好几个部分打断了,注意到她的脸颊湿了。

你在哭,她的一部分想。

不要哭的比客户还厉害,另一部分想。

这样不好,这两个部分产生共鸣,表示同意。

当她重新意识到Aziraphale的存在时,他正蹲在她面前,好让视线和她平齐,直视着她的眼睛。

他对她微笑着。

她的一部分一看到了那个微笑就产生了一种完全卸下心防的冲动:想要投入他的怀抱中,依靠在他身上,让他完完全全包围着她,使自己完整——因为他可以的,他可以的,因为他可以用任何她从未值得的方式去爱她。她的另一部分——亦或许是同一部分,看到了那个开放又美丽的微笑,只想要原地蒸发,为了他挖掉自己的眼睛、甚至把自己烧成炭灰,因为这才是她应得的。

“Aubrey?”他的嗓音安静又平和,像一个湖泊,一个安静的、可以在一个好天气扔石子玩的湖泊,一个可以把你淹没、让你永远地沉在水底的湖泊。“这是你的名字,对吗?”

她点点头。她以为她点了头。至少,她大脑大于一个部分十分确信她点过头。她也很确信她的嘴里还在叨叨个不停。

“你没事了,孩子,”他说道。他当然会叫她孩子,因为她就是他的孩子,他可以保护她、让她完整,他怎么敢。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这是,她的意识才发现这只手上的指甲原来正在她脸颊的皮肤上留下鲜红的抓痕。然后,他伸手够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她的意识又发现了这只手也在她的另一边脸颊上留下了抓痕。他握着她的双手,而她的意识开始好奇为什么这双如此平滑、柔软、完美而有力的手还没有化作火焰。

她不喜欢在她的办公室里被触碰。她从不在她的治疗过程中使用肢体接触。她不会触摸她的客户,也不允许他们主动碰触她。而她的全部,全部的她,正在感受这个。他是如此的光辉、美丽,她是如此的爱他,她希望他永远不要松开她的手,虽然她同时痛恨着这样的接触,感到无法忍受,渴望着从他手中挣脱。

“嘘,”他说着,“没事了,你会没事的。”他换做用一只手握着她的双手,用另一只手梳理她脸上凌乱的头发。她想发声抗议。也许她这么做了。他把手挪到了她一侧的脸颊上,而她立刻感到原先被无视的抓伤造成的疼痛刹那间消失了。他又把手挪到了另一侧脸颊,然后她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

“你没事了,”他说道。但与其说他这么说,不如说他这么做着。他的眼神对她发出指令,而她感到她的大脑正在遵从。她意识到自己在深呼吸,吸气、呼气,因为她突然又能呼吸了。她意识到她的嘴张开又闭上,没有说一个词,因为她又能控制了。她感到自己正在被匆匆忙忙地拼接起来。

“你看?”他笑着说——又露出了那个微笑,“一切都好了,”他嘴上说着,但视线还在她身上。他把她望到了底,她的大脑匆匆忙忙地拼合回去,但和原来再也不一样了。因为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而他在看着他、占有她、用他的善意和温和——这是她见过的最闪亮的人——而他一只手握住她的双手,在她面前蹲下,在她的办公室、她的空间,而且——

他 在 看 着 她

——那双眼睛太超过了,其中蕴涵了太多(或者眼睛的数量太多?),而他们望着彼此,这绝对、绝对、绝对超出她能承受的了。她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试图把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出。她控制不住,她就是做不到。

他太善良、太温和、太和蔼了,这 太 超 过 了,她就是控制不住。

她开始尖叫。她踉跄着爬出座椅,把它推到身后,跌跌撞撞地离开。她尖叫着努力将视线从他的眼睛上移开。她尖叫着跑开了。


她躲藏着。她办公室外楼道的尽头有一个女卫生间。她跑到那里躲着。她藏进一个隔间,把门锁上,蹲在马桶盖上,这样可以完全不被人看到。

她没有手表。她无从得知她在那儿躲了多久。

当她试图站回地面上的时候,她的双腿在颤抖着。她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走路有点困难。当她回到办公室外的等候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屋子里也黑漆漆的。她的门开着,但里面的灯没有开。

Crowley说过,他会留下。他说过,如果她跑开了,他会等到她回来。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她双腿仍颤抖着,但坚持走到了门口。她站在门边,往里望去。

Crowley坐在他平时的座位上。他浑身舒展着,把腿伸得长长的,像个被迫在同一个地方坐太久的孩子似的。另一个椅子,她的椅子,被摆回了原位。房间里的一切看上去都十分正常。连Crowley看上去都很正常。

他转头看向她。她打开了灯的开关,看到了他脸上的忧虑。

他在等着她开口。

“他还在吗?”她问道,发觉自己声音的嘶哑。

“不在了,”他摇摇头,稍微坐直了些,“我们觉得他还是最好不在场。让我代他跟你道个歉。”

她想了想。

“他给你留了张条。”Crowley指着她的桌子。她可以看到,那是一张小小的、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她可以待会儿再看。也许。“他就是有时候会做得过头,不是故意吓你的。”

她又想了想。

“我搞砸了。”他说。

她有好多需要思考的。

“只要你说,我立刻就走。”他是认真的。但她听得出来,这让他很受伤。

“什么是转化?”她问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他耸了耸肩。他显然在她离开之后从她桌上顺了根钢笔,此刻正拿在手中把玩着,已经快要把笔夹玩断了。“把一个正常人类的复杂学识和各种有趣的信念和感受都抹平。把他们的脑子带走,这样他们就会完全按照被指令的方式生活,不会有任何一丝违矩的思考。从此变得虔诚、顺从,甚至以此为乐。”

她可以听出他声音背后酝酿的情感,当他说出“虔诚”和“顺从”这样的词的时候。她可以理解。

“他对我这么做了吗?”

他瞥向她,“你来说,”他说道,“你有感到尤其地虔诚、顺从和快乐吗?”

“没有。”

“突然想出家去修道院?”

她想到这里,皱了皱眉,“我应该成为天主教徒吗?”

他忍不住笑了出声。她意识到,他开始相信她不会赶他离开了。

“不,说真的,”她问道,“我以后该去教堂吗?”

“也许。我不知道。你想去吗?”

“不想。”

“那就别去。”

“我会下地狱吗?”她觉得她应该对这个问题感到更恐惧的。她把这当作她还在惊吓中的证据。这样就说得通了。

“你真的想知道吗?”

“其实也不。”

他看向她片刻,她意识到他在决定是否要相信她。“如果你没遇见过我,我不能确定你会不会下地狱。你还很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在两边之间摇摆。但我可以说,你现在的状态不一样了。”

她试图理解这段话。她理解不了。“这听上去有些糟糕。”

他深吸了口气,仿佛要向她传达什么坏消息。这让她略微有些紧张,而她又开始觉得她的情绪有些太过平淡了。“我跟你说过,Aziraphale有时候会做过头。一段时间前,我给你赐过福。你没有注意到,但是我做了。就是想这么做。总之,然后今天,嗯。”他做了个表示意外的鬼脸,“Aziraphale真的很抱歉。我不觉得最近这些世纪出现过像你这么蒙福的人类了。”

“我被赐福了?”

“没错,”他皱了皱眉,“我觉得他可能还不小心赐福了你的树。不好意思了。”

她转头看向的她办公室角落桌边的那棵小树。“那是颗假树。”

“不再是了。”他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会记不住给它浇水的。”这大概不是她现在应该关心的,她想。她还站在办公室的门口,而她已经受够了一直站着。她走到她的椅子边上颓然跌坐,和Crowley面对面。

“你应该知道,”他谨慎地开口,“你可能会开始看到一些以前看不见的东西。其他的……存在,像Aziraphale和我一样。这可能会令你不适。”

“我有危险吗?”

“不会。”他微笑道,“你被赐过福,这意味着那边一定不会管你的。”

“那边?”

“你懂的。”他夸张地朝上挑了挑眉毛。

她思考了片刻。“那,你懂的,你那边呢?”

要是她不在惊吓中,这种问题可太奇怪了。

“啊,这个嘛。”他又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把背挺直了些。他把手伸进夹克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一张完好如新、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她立马就认出了它,不敢相信它还这么完好无损。“认得出来吗?”他问道。

“嗯哼。”她认得出来。她能一眼就认出那份文件,哪怕它被折叠起来。这是她会给每一位客户的文件,就在他们到访的第一天。这是她的知情同意书。

“这是一份合同,”他把文件展开,看着它,“你签了字。这就是一份你和我签的合同了。”

“哦操。”

这引起了他的注意,她注意到他开始紧张。她猜他在等着观察自己是不是又回到止不住的骂人的状态了。确认她不会后,他摇了摇头。“别担心,这完全无害的。我让你签字前已经确认过了。但无论如何……”他的头动了动,“一个和我签的合同是会引起注意的。这让他们知道他们惹不了你,除非想让我生气。而他们不会希望我生气的。至少一定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这个词让他的话没能像他预想的那样令人信服。她朝他皱着眉,看着他把知情同意书叠起来放回去。

“真的,这不是问题,”他再次尝试,“这样的情况在你活着期间改变的概率特别低。”

他真的不是很擅长安慰人。

Aubrey Thyme觉得她的内心又开始感到温暖。她似乎还在受惊吓状态,而这个状态大概还会持续一会儿。但思考,判断,形成观点、假说和关注点变得简单多了。

“为什么我不怕你?”她问道。

“我不知道,”他看上去真的不知道答案,“我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她想了想。她不敢相信有那么多东西需要她思考。

“我很高兴你没有。”

他说话的方式提醒了她和Crowley工作时内心经常浮现的想象:那个害怕的、被抛弃的孩子,那个因为请求生命所需而被惩罚的孩子,那个因为被忽视而被迫祈求的孩子。这个想象似乎仍然显得合适又准确,尽管她现在知道了一切。

她笑了。她朝着他微笑。然而与此同时,她的内心仍然感到愈加温暖。她觉得自己的思考能力在逐渐恢复。她愈加能够记得她是谁、她在哪儿、发生了什么。她现在理解了这么多,又有那么多还没能理解。她在各种意义上迷茫又迷惑。但是,如果有一件事她明白——有一件事她仍然能够抓住并坚持、进而紧紧掌握住自身的安全感,那就是:她是个专业人士。

Aubrey Thyme是一个专业精神健康治疗师。她有着超过十年和创伤经历者的工作经验。她认真地对待她的职业责任,并有义务遵守她的专业道德守则的要求。

她的专业道德守则并没有明确包括她目前所处的这种情形。但无论如何,守则在设计之时就适用于不可预见的情形,而她经受过在哪怕最罕见的情况下使用决定流程来应用守则基本准则的训练。这就是她现在需要做的。

她在和客户交流期间有道德义务维持专业水平。她没能做到:她先前可能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但是尖叫着说脏话可和她有义务提供的专业主义大相径庭。她有义务维持和客户间的合理界限。道德准则可能没有举出被客户超自然的生命伴侣在生理和心理上治愈这样的例子,但显然这应当算做打破了界限。她有义务把和客户的交流重点放在他们自己的治疗需求上,然而她回到办公室后的全部谈话都围绕着她自己的而非他的需求。她有义务仅在她的专业领域提供服务,而她现在明显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她仔细的思考了全部的内容,觉得只能得到一个结论。

“Crowley……”她犹豫道,“我觉得我们不能再继续合作了。”

“什么?”这让他感到了惊讶。他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你当然知道,”他坚信道,“你肯定知道。”

她摇了摇头,“不,你看……”她又摇了摇头。她试图集中自己的念头,“这……这绝对超过我的经验范围了。你懂的,对吧?这,这绝对不是我的职业训练涵盖的。”

“你错了,”她注意到他声音仿佛被梗住了。要不是她要思考太多东西,她本可以分析一下那背后的意义的。

“不,不是的。你看不出来吗?你看——”她忘了她想说什么,“你看,就是……就是,你看、你看——”她深深地吸气,意识到自己在睁大眼睛、皮肤感到刺痛。她的四肢开始因颤抖而疼痛。哦艹,她暗骂着,惊吓的后遗症

“Aubrey,Aubrey。”Crowley在叫她。他挪到座位前部,但没有站起来。他向前探头以和她对视,但是她看向旁边去。“Aubrey,你没事了。”他一直试图让她看向他,但是她只是前后摇着头,不肯看向任何事物。“稳住,Aubrey。你在这儿呢,就在这里,不会有事的。”他说着把手伸向她,提醒着她另一个人是曾经如何握着她的手。这抓住了她的视线。她瞪着他的手,紧紧地瞪着它们。它们没有逼近她,只是在空中停着,在他们之间的空间。

她感到她的肺部开始过度呼吸。她的气管像是被堵住了。

“Aubrey。Herb。别这样。”他的声音安静又坚决。他在试图让她缓过来。他还在试着和她接触视线,但一直没能成功,“跟我说说话,Aubrey。只是说话而已。你能做到的,对吧?”

她不觉得她能做到。

“来吧。至少看着我?”他一定有了个点子。他摘下了墨镜,再次试图和她对视。“只是看着我。平静下来。平静下来。看着我。”

他没有命令或要求。他不是在祈求。他只是在提出建议。即便她在过度呼吸,即便她在发抖,她可以接受这个建议。她抬起头看着他。她望着他的眼睛,他生动的、暴露的、受惊吓的眼睛。这双眼睛遮掩不了它们承载的痛苦,这属于一个孤独又充满畏惧的人。她知道,这眼里传递者着绝望的需求,而她知道该如何填补。

她可以对视这样的眼睛。

“这就对了,很好,”他说着微微点头,保持着视线接触,“你没事了,Herb。你没事了。你在听我说话吗?看着我。我在这儿和你一块儿呢。”

她不再过度呼吸了,但她还需要集中精力把呼吸放缓。她在试着让四肢放松。即便如此,她还是有足够的精力去思考他奇怪的用词。和我一块儿?她还能在哪儿呢?为什么他要问她是不是在这儿?

,她记起来了。因为这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对他说的话。

“环顾一下房间,嗯?”他点着头,安慰着、支持着。他的双眼还在注视着她。“找一件东西。找一件东西,然后大声说出它是什么。”

,她又记起来了。她明白他在做什么了。

她把头微微偏向一边。她看到了一个纸巾盒。“一个纸巾盒。”

“对,没错。描述它。”

她笑了。她在平静下来。她在回归到自己的平衡点,但这不是她笑的原因。“一个蓝盒子,装着白色的抽纸。”她开口道。

“嗯哼。好,一个达成了,还有四个。”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在逐渐恢复。她在恢复,而Crowley,那个愤怒的、爱争吵又抱怨不休的、良家少年的反义词一般的狗娘养的混蛋在试图帮她使用她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教过他的稳定情绪的技巧。5-4-3-2-1: 描述五个看到的物品,四个感受,三个声音,两个气味和一个味道。他记住了,并且在帮助她使用。

“不,没事。不用了,”她说,“我感觉好多了。”确实如此。她还是很疲倦,但她平静多了。

“好的。”他点点头,看上去有点害怕。她惊讶于他能看上去如此脆弱,鉴于她目前对他的了解。“好的。”他重复了一遍,坐回到他的座位上。

“谢谢你,”她认真地道谢。她恢复到能够注意他没有再戏剧性地翻白眼或者吐气,或者用其他方式嘲弄她的谢意。他简简单单地接受了。

有进步,她想。

Aubrey Thyme的心思又回到了她作为专业治疗师的道德义务上。她想到了他们今天经历的打破界限。她想到了她的能力不足。但现在,她还想到了她面前这个破碎的、脆弱的存在。她有义务遵循的职业道德守则并非简单地列举关于为客户提供服务的时间或方式的规定。它同样指出了一系列核心价值,以指导正直的行为,即使复杂的情况意味着更加具体的规则不能被明确遵守。这些价值包括非恶意,或者不造成伤害,以及仁慈,为提供帮助而工作的价值。

作为一个专业治疗师,Aubrey Thyme有义务帮助有需要的人。她有义务不对他人造成伤害。

如果Aubrey Thyme终止了和Crowley的治疗关系,她想道,他不会有很多继续治疗的选择。他可以找另找一个无神论者,但一旦工作进行到他需要真实相对,他会面临同样的困境。他可以找一个有宗教信仰的治疗师,但她可以想象那会有多么糟糕。更可能的事,他哪个都不会选。他们的关系到了现在这一步,AubreyThyme倾向于仁文她足够了解Crowley,即使她现在同样了解她有多么的了解他。她相信她能判断如果她不再将他视为客户,他会怎么做:无所作为。他什么都不会做。他会被丢在荒原里,孤立无援。他会把这个结果当作对自我继续折磨的谴责而接受。

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拒绝Crowley,她知道——或至少瞥见过——这样的拒绝可以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鉴于她现在知道的。

“我刚才脑子不清楚,”她感激于她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多么正常,“我很抱歉。我们可以继续合作。”

她看到他点头。那是一个幅度微小的、缓慢的点头,意思是:你刚刚差点就伤害到我了。她能够理解这层意思。

“但是我们得重新商量相处的界限了,”她说道,试图解决需要被重新处理的所有事物。事情太多,而她太累了。“我们得讨论很多东西。我得好好考虑这些。”

她内心里擅长解谜的那部分开始蠢蠢欲动。她现在可有许多谜题等着解开。

“你觉得你下周能准备好吗?”他问道。

“嗯……”她不能确定。“不管怎么样,我们下周还是见面吧。看看我想到哪一步。到时候再说。”

“好,”她可以从他的语气和他在座位上改变姿势的方式看出,他准备站起来了。他打算离开。这击中了她:这不对。有什么出错了。

“等等,”她抬起一只手让他停下。他又坐了回去。他等着她,让她有片刻的时间整理思绪。她让不对的预感拼合起来,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她抬起头看向他。

“你还没做完呢。”她说。

“什么?”

“你今天来这里要做的。你还没告诉我真相。”

他看着她的表情像是在说:你是认真的吗?

她是。“你还没说。你还没告诉我。你说你想要把这做对,但是你还没有呢。我们今晚没时间做这个了——我确信我们现在远远超时了。但是,你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告诉我什么事情,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做完。”

“啊,”他思考了一下,看上去像是明白了。

“你愿意这样做吗?”她问道。

他点点头。

“好的。”她在椅子上坐直。她采用了专业人士和客户工作时适合的姿势,扭了扭脖子,看着他。她准备好了。

他也坐直了些,双目对视着她。“AubreyThyme,”他说道,“我在地球形成之前就被创造出来。我曾经是个天使,从天堂堕落,成为了地狱的恶魔。我就是伊甸园之蛇。这就是我。我是个恶魔。”

她让这些话语停留在在二人间的空气中。她笑了。

“是的,”她说,“谢谢你。谢谢你和我分享这个。你能愿意告诉我这些,这对我很重要。”

她这么说,因为这是真的。她这么说着,带着全心全意的同理心,因为这是她受过的训练,因为这是她的客户的需求,因为这是此时此刻正需要的。她这么说,因为它是一个专业心理治疗师,而这是她的工作。

“我们下周见。”她说。


拖了这么久才更新真是非常抱歉!!

因为断在任何地方感觉都不合适,索性全章发出来了。断断续续翻了一个多月,发现任何错误欢迎指出orz

如果不记得54321的情节,以下选段在第一章(上):

  ……

“稳定下来,Anthony,你在听吗?看着我,我在这里呢。”

  ……

“比起提问,不如我来教你当这种情况发生时,可以帮助你的一个方法。”

“它叫做‘五四三二一’,是一种稳定情绪的技巧。听说过吗?”

他摇了摇头。

“好的,”她微笑道,“让我解释我们该怎么做。”

他们开始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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